于是,这天,谭东城回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这样一副图画,那是相当美丽的一副图画,谭东城自认这辈子都没有看见过。满屋子的菜香,好久没有闻到的粉蒸肉味,那是谭俊玲最拿手的菜,堪比酒店大厨。大腹便便的人头发竖着马尾,一件孕妇裙子,是春末夏初他看见的最动人的第一抹绿色。

颜西子贴着流理台,挑起盘子里的一个肉块,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妈,味道不错,原来你有这么高的厨艺,都藏着掖着,妈,你有点不厚道。害的我吃晓玲做的都吃的没了胃口,也不露两手。”

“我才不给你做呢,”谭俊玲扎着围裙在一边掌勺,边翻着锅铲边得意地说:“真的吃好了,天天缠着我,我真的成了你们老妈子了。”

“一三五,二四六,妈,你选个日子,让我们隔两天就饱下口福。”

“想得美。”谭俊玲扬高了音量,利落地翻铲起锅,装盘,将盘子放到台上。看着颜西子正用挑着一块虾尾要吃,她上去拍了一下她的手,“洗手了么你,不卫生,当心吃坏我孙子。”

“我洗了。”颜西子说。到底还是把那块虾尾抢到了肚子里。她吃的卖劲,边吃边赞,“妈,你的手艺真是宝刀未老,我赶明让我妈跟您学学,她就不会做几样菜。”

“你妈好命有你爸做,我天生就是受苦挨累的命,哪那么好有人伺候?”

“明个儿,你教会我,我学会了伺候你。”

“说的好听你,等小子生下来,你还有时间么?”

“你帮我带小孩,我和晓玲做饭。”颜西子说,她将盘子端到餐厅,看见谭东城表情怪异地盯着她们瞧。她怔怔,跟着兴奋地嚷出声来,“老公,你怎么回来了?”她伸脖子往院子望过去,“我怎么没听到你的汽车声,你近来怎么走路不带声音了你?”

谭俊玲关了火,跟着闪出厨房,站在那儿,用围裙擦着手,有些紧张,有些畏怯,有些讨好地去看谭东城,“儿子,你回来了?”

谭东城分别看了看她们两个人。正欲开口说话,颜西子一把将他拉进卫生间,“赶紧洗手,赶紧开饭。我可是快饿晕头了。好久都没有这么胃口好了,我才敢跟你说,我吃晓玲的饭真有点吃够了呢!难得,妈今天肯给我们下厨房,我告诉你,你不把桌上的饭菜都吃光,甭想下桌你。”

回头,谭东城洗完手,他又被按到了餐桌旁。“老公,”颜西子说,“我给你开瓶酒吧!你好久没有在家里喝酒了。”

谭俊玲仍有些紧张。她也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察看谭东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如果你晚上不出去了,喝点酒无妨。”她倒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了。“今天,有你爱吃的粉蒸肉呢!”

谭东城又看了看两人,再看了看那满桌的菜,再重新看看他母亲,又看看颜西子。后者的脸上是水晶般的光彩,眼珠湿润发亮,神情中有他熟悉的语言和爱。他忽然间鼻腔酸涩,眼眶潮湿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同时拿起了筷子,执起酒杯,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此时此刻,正是晚霞满天的时候,铺满了一窗口,铺满了一桌子,铺满了整整一个房间,将屋子里所有的角落都照的暖洋洋,亮通通的。他心里满足的叹息一声,万千情肠一起蠕动。

他与她目光对视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入夜,他们平躺在床上,互相拥抱着,沐浴着一室月光。他摸着她头顶发丝,她靠在他的胸口,碰着他的衣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听着彼此的心跳,语言这时候都是多余的。

好久,好久,远处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响,将这夜空的寂静撕开,他如释重负地嘘出口气,吻着她的额头望向窗外,温柔地问: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将那块冰山融化了?”

她摇摇头,轻声说:“你都说了,一座冰山,哪那么容易融化,只是,我后退了一步。”

“后退了一步?”

“是,”她说。用脸贴着他的衣襟,“她是顾忌你,才不得不给我面子,但是,我有信心,她会发自内心接受我。你妈那人没有多坏,没有多难相处,她不过就是长了一张刀子嘴,我让让她,让她说上句,多说几句好听的经常在她耳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顶着她,她心情好的时候,我再陪她聊。我想,没什么难相处的。”

他低下头,再去吻着她的头顶,“值得么?”他问。

“值得。”她扬起了头,将嘴唇印到他的脖颈里,热热的呼吸扑着他的喉结,“因为天底下很少有人是不孝敬父母的,即使顺从了妻子,心里也会不舒服。我不想和你搬离这里,因为你人跟着我走了,你也会有心心留在这里。我说过,我是完美主义者,我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再多出这么百分之一来。”

他情不自禁地叹息着,望着窗外,眯起眼,想着很多个日子前,那个在他车前掐着腰,扎着两只牛角辫的女孩,好像隔了很久,又好像就在昨天,日子不觉绵长。好久,他由衷而动情地说:“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

她扬起下巴,眼光热烈地在他脸上巡视着,“这辈子,我做的最幸运的事就是被你的车撞上,最聪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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