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临朝,天应十九年。

允州城,民顺街,卯时春寒料峭。

晨光熹微,淡青色的天际泅出一点点暖黄色的微光,天色尚不算明朗,春和桥旁的无名窄巷内却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催促声。

“孟璃你快些!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少女的娇嗔声急急响起,带着几丝不耐烦的埋怨之意飘进孟璃耳中。

瞥了眼等候在院门口一身锦绣新衣、花枝招展的孟兮,孟璃一脸困意的打着哈欠走出四面漏风的小屋,在少女怒瞪的目光中施施然拐进了西侧的灶房。

“孟璃,你做什么?”孟兮握紧拳头,精致妆容的小脸上满是焦灼与怒意。

孟璃并不理会她的诘问,只慢悠悠的取出两块温在火炕上的烙饼塞进怀中,又四下细细寻觅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熟食后方才拎起放于门口的小竹篮向外走去。

见她出来,孟兮恨恨的跺了下脚,似觉得不解气,又目如毒舌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才脸色铁青的提着裙摆怒冲冲走出了窄巷。

孟璃被她那一眼剜的实在心惊,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胸口,回身关了院门,握着一块松软厚实的烙饼边啃边撵上孟兮的脚步。

初春的清晨,民顺街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凉薄的寒意,并夹杂一丝淡淡的葱花肉香,若有若无,却又无比真实。

忽然便觉得手中的烙饼失去了芬芳,孟璃有些索然无味的慢慢嚼咽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不远处店门紧闭的李记包子铺。

若是能以后天天吃包子,嫁给老李家的傻儿子又何妨?

他家傻儿子虽然幼时摔坏了脑子,但好歹也算是相貌堂堂,比起那位被允州城闺阁少女吹捧的神乎其神、华而不实的魏府长公子,实在是好上太多。

正不着边际的胡乱遐想着,胳膊忽然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孟璃吃痛,挎在臂弯上的小竹篮不出所料的滑落,“嘭”地一声掉在地上打了个转儿,里面供奉佛祖的烧香很适宜的散落开来。

“孟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是不是存心拖我后腿?”孟兮忍不住咆哮出声,难以抑制的愤怒犹如滔滔江水倾泻在孟璃心头。

孟璃很无辜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胳膊,肤色暗黄的面上没有丝毫悔改之色,只煞有介事地盯着孟兮那张淡妆氤氲的小脸,“哎呀”一声长叹了口气。

孟兮见她如此,怒意汹汹的脸上瞬时不安起来,“怎么了?我的妆有问题?”

孟璃淡淡摇了摇头,忽然偏过头故作难受的揉起双眼来,“阿姊的妆容太美,令我不忍直视。”

略微牵强的夸赞,在心高气傲的孟兮身上往往起着事半功倍的奇妙效果。

孟兮果然略微收敛了怒意,露出一抹笑靥如花般的娇羞神色。

见她如此,孟璃眸光粲亮,微波流转,毫不吝啬的献出肺腑之言:“阿姊的倾城容貌,无人能及,比起允州城内那些贪图富贵荣华的庸脂俗粉,阿姊的风采,更能令魏大公子一见倾心。”

话出口时,孟璃不禁有些心虚。

街东弹棉花的李婶儿常对她说,说假话易遭雷劈。

看来最近若有雷雨天的话,还是少出门为好。

心里如此思量着,孟璃瞥了眼陷入自我陶醉的孟兮,笑不露齿的微勾起唇角,十分勤快地捡起了地上的烧香与小竹篮。

志向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也说不准。

名盛允州的刺史府嫡子魏长宇,年纪轻轻便惊才艳艳,诗词书画,琴棋箭武无一不通,更是于去年秋闱中一举拔获解元,是允州城万千少女理想郎君的不二人选。

文人墨客称赞他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今年春闱中必能金榜题名。

闺阁少女憧憬他翩翩绝世,气宇轩昂,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般可遇不可求的贵公子,能配得上他的夫人必得是知书达理、才貌双,且出自高门贵勋、书香世家。

然而,魏老夫人虔诚向佛,希望自己的未来孙媳也应是与佛有缘之人,容貌、出身与贵贱便自然而然的被剔除到了择选孙媳的标准之外。

于是,允州城内的姑娘们春心暗动,纷纷丢下了《女则》与《女训》,改为研习各类晦涩难懂的佛经,希冀有朝一日能得到魏老夫人的赏识与垂青,得以高嫁贵门,永享荣华。

这群不谙世事、心有抱负的姑娘中自然少不了她那位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光耀门楣的阿姊,而实现抱负的机会便诞生在魏大公子进京赶考之前。

魏老夫人昨日曾吩咐管家套马备车,说要明日带大公子去往允州城外的慈音寺上香拜佛,借着为嫡孙祈求功名之际,顺便寻个合眼缘的姑娘做孙媳。

这个消息,在刺史府管家离开魏老夫人的鸣鹤堂后就已不胫而走,传的允州城人尽皆知。

孟璃本就无甚兴趣,更不似那些痴狂的小姐姑娘们竞相追逐,然而她那心急热切的阿姊却半夜闯进她的破屋,命令她明日陪她一起去慈音寺。

大抵是觉得孟璃对佛法一窍不通,且面相平平对她毫无威胁,便十分安然的领着她去了慈音寺。

但说到底,她那阿姊就是不想在气场上输给那些携带家仆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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