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鼎章见他靠在床头,脸色还是有些青白,精气神却不错,连忙走到床前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爹爹,你热度都下去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将茶递上后,他打开皮箱将专门登台演出时穿的皮袍取出换上,见钱逊之已经将杯中水都喝完,又替他倒满后,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三弦,想了想又把琵琶也带上。对钱鼎章说到“爹爹,我这就去上书了,你放心,虽然是第一次放单档登台,但跟着你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了,心里倒也是不怕”他倒安慰起父亲来。

钱逊之听了只是笑笑,“我这样子估计登台估计还要三天,这三天里就靠你了,书你只管说,宁可说的快一点也不要拖,把听客都留住,实在不行你跳过某些段落也行,只要说的流畅,等我身体好了上台,很多地方都可以补救的,放心去吧”

“好的,那我走了,我刚才和隔壁的粥店打过招呼了,等会他们会送点清粥小菜过来的”言毕转身而去。钱逊之含笑目送他离开这才又躺了下去。

钱鼎章在去书场的路上顺手买了一个肉馒头边走边吃,这倒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吃饭,而是说书人的习惯,上场前不能吃太饱,吃太饱后人容易懒洋洋没精神,同样也不能不吃,饿着肚皮精气神不够同样说不出好书。更有部分老先生,因感于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上台前在休息室中“香”上一筒。对于鸦片这个东西钱逊之向来是敬而远之,如果情况允许他甚至不会踏入烟室一步,生怕腾腾的烟气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上瘾,而来自于未来的钱鼎章对阿芙蓉也更深恶痛绝。

“哎呦,小先生今天来的早,才11点钟刚过,钱先生呢?”书场老板看到钱鼎章热情的问候起来。

“我父亲今天生病卧床不起,所以今天我要放单档了”钱鼎章语带歉意。

“这个,这个”书场老板面露不愉之色,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钱鼎章只能耐心的解释“父亲前几日为了照顾小子,每天说完书后都在四处奔波找寻郎中,疲劳过度导致病发,不过鹤年堂的郎中先生说只要静养个两三天即可痊愈,父亲便命我这几天唱单档,梅老板你放心,我拜师多年说噱弹唱也算精通,要不我先唱一支开篇,让你定定心?”说着抬脚就要往门里走去。

书场老板却小小的平移一步,堪堪挡在他面前,口中依然支吾,却不说个所以然出来。

“哼,这是要压我的签子钱啊”,钱鼎章是何等聪明人,脑中稍一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谓签子钱就是书场给说书人的的门票分成收入。眼下这位梅老板也是老江湖,行事说话滴水不漏,他要降低分成,却又怕自己亲口说出来,他日传扬出去落下个欺负落难艺人的恶名,这就在行当内坏了招牌,日后再邀请名角的话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故而口中讷讷,却始终不让钱鼎章进门,要的就是他自己开口提出把分成降下来。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钱鼎章内心感慨,转而又想自己的票房号召力和老父比也确实差太多,对方提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当下便考虑将这几日的拆账由四六分成改为对开。

“哎呀,这不是梅老板么,哎呦,还有小先生,那么冷的天你们站在门口面对面的做啥,像是麻将台上两只白板对煞”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二人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如此清脆好听的苏白,除了那位大角露醉仙外还有哪位?

露醉仙口中说话脚下不停,从二人旁边走进书场,站在门里对二人招手“快点进来呀,里面炉子烧的红彤彤,多少暖和?”

此刻钱鼎章才看到露醉仙今天的打扮,被申城大小报纸称为“弹词女王,色艺双绝”的大角果然不同凡响。一头长发烫成最时髦的大波浪卷,刘海处用一只小小的钻石发卡固定住,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来,一件灰鼠皮长大衣,从下摆出隐约透出里面的湖绿色旗袍,脖子上一条貂皮毛领,双手笼在和大衣同色的灰鼠皮手笼中。被书场中的暖气一激,脸上红扑扑的更显娇艳,露醉仙十八岁成名,闯荡码头也已十载,算起来也要年近三旬,只是时间在她身上非但没有造成损害反而更增添了迷人的优雅气质。此刻见她笑语晏晏,钱鼎章心中大叫“好一个漂亮御姐。嗯,不对,现在流行叫小姐姐”

梅老板一见如此,也只能转身入内,钱鼎章也大大方方的跟了进去“露先生好”,“何姑娘也好”他客气的向二人打招呼。

露醉仙对他点头示意,却对梅老板说到“你们刚才说话我都听到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大家都是这个行当的,你心里想什么他晓得”说着翘起兰花指指了指钱鼎章,“他心里想什么你也清楚”又将手指头从钱鼎章面前收回,轻轻的在老板肩膀上一戳。

梅老板如遭雷击顿时就是一哆嗦几乎站不稳脚跟,露醉仙见状收手掩口而笑,神情样貌好似一个18岁的少女般天真自然,这下别说老板和钱鼎章两个大男人看的失魂落魄,书场中早到的听客们见此场景也是个个色授魂与,旁边的何姑娘看的目瞪口呆,自己这个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难怪给沪上电台小报撰文写稿的一班轻薄文人提到露醉仙无不给其冠以“小妲己”“赛褒姒”“沉鱼落雁露”“闭月羞花仙”等尊号。也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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