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倌拖着长音的“开书哉”“开书哉”的叫喊声中,二人缓缓穿过人群往台上走去。在台前,钱鼎章停住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露醉仙先登台。作为一个21世纪的苦命小白领整日匍匐于写字楼,让女士先行已经成为条件反射,此时自己没觉得如何。露醉仙却是一愣,看着他伸出的右臂不知道如何。

“露先生,您先请”

“哦,哦,多谢,多谢”言毕,将旗袍前片下摆稍稍拎起,摇曳登台。

二人刚坐定,台下掌声雷动。钱露含笑拱手道谢后,露醉仙假作吃惊的问道“钱先生,你怎么上台了,今天是我和我妹子二人搭档,你搞错了,快快下去”

钱鼎章面色一肃,右手轻轻拍上自己额头缓缓撸下,面部表情也随之转变,双眉紧皱,眼作斗鸡,鼻歪嘴斜,这在弹词中叫做“奸相”,专门用来起坏人角色。

台下听客一见钱鼎章这样,未等他开口就已经先乐了。钱鼎章故意嗡着鼻子说道“刚才我听书场老板说,露先生是申城红角,我么一个跑码头的小说书,各么我想要蹭一蹭红角,所以这档书就我两搭档了”

露醉仙佯怒“你走开,这是我和我妹子的书挡,哎呀,都已经开书了,这小鬼丫头没轻重,人哪里去了”

钱鼎章又是一阵奸笑“嗯哼,早就知道你不肯,所以你这妹子被我用仙法拘禁起来,你老老实实和我唱完这一档我自然将她还你?”

“还仙法?你个唱《三笑》的,今天哪能要来唱一出《封神榜》阿是?,老实讲,仙法么,你会我也会,小娘鱼(苏州话,小女孩)么,我把他变出来就是,哼”

“啊!?”钱鼎章假装大惊失色。

露醉仙则开始念念有词,正当台下观众在凝神听她到低念什么的时候,两人身后的帷幕中突然探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了,不是何若曦又是谁。

只见她三步两步走到台前甜甜叫了声“阿姊,你在做啥”

露醉仙吃她一打断,故做嗔怒“你个小鬼丫头,倒是晚一会出来,让我装神弄鬼去吓吓这个蠹头呢?”

那边钱鼎章装作没听见二人对话,大喊“哎呀不好哉,白娘娘显灵把小青变出来哉”

听客们想起上半场他唱《捉白》时就双姝比作青白二蛇,此刻卯榫对上,顿时哄堂大笑。

钱鼎章见此时堂倌正拎着水壶挨个给人续水,脑子一转口中说道“哎,堂倌啊,我和你讲注意啊,现在白娘娘带着小青就在台上,你要专心倒水,不要眼珠往上面看,否则铜铫往别人的头颈里浇进去,要出大事情的?”

“轰”台下众人绝倒,有听客起哄“你个小先生不作兴啊,放个噱头还要分上下本”

“是啊,是啊,阴测测的噱头,冷不丁出出来,哎呦笑的我气都透不过来。”

钱鼎章见场内气氛活跃起来,刚才风波造成的影响已然渐渐散去,右手一拨三弦说到“今天么,各位老听客核算的,出小钱办大事啊”

王老郎中带头问“又要放噱头哉,你倒说说看,这话怎么讲”

“你们看啊,你们花的是几个铜元的听书钱,看的这个台上的大变活人,我在申城大世界看西洋戏法,要收我两角小洋哉”

众人听此话,再看看已经坐上表演位的何若曦,想想倒也真是这样,不知道这小娘鱼怎么搞的,就突然出现在台上,又是一阵笑声。

露醉仙适时接过话头“算了,算了,我们姐妹不和他一般见识,要么今天三个档算了”

“下面请大家欣赏《三笑·代做文章》”何若曦甜甜的说道。

正式入书后,钱鼎章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个露醉仙可真不是光靠着那张漂亮脸蛋吃饭,自己说噱弹唱四样功课基础打的也算是足够牢靠。但对上这位姐姐差距马上显出来,归根结底还是临场经验不够丰富,很多时候自己卖力弹唱一番,以为能博得场下叫好,露醉仙在旁边轻轻巧巧几句就把气氛带到她那头。

弹词行当有句老话“台上动拳脚,台讲认叔伯”。当然不是说要在台上开武行,而是说艺人一旦上台就要拼尽力演出,不能有放水等心思,而到了台下则要长幼有序讲规矩。

此时眼见整场风头都要被露醉仙抢去,钱鼎章心念暗动“妈的,只能使看家本事了。”此时,正好要轮到他来唱,双手微动,一串激昂高亢的音律从手中三弦喷涌而出。

台下有内行听客“哎呦,这只前奏倒是没听到过嘛,像徐调又不像徐调,而且调门怎么这么高,这下下手档的琵琶要麻烦了”

钱鼎章所谓的看家本领是他从后世记下的前奏旋律,这个时期弹词艺人所用的三弦的琴弦叫“老弦”,以丝绸制成,而同时期唯一的例外就在他所学的徐调上,徐调创始人徐云志为了让三弦更贴合自己的旋律唱腔创造性的用了钢丝弦,金属弦的声音更为高亢激昂。原来三弦和琵琶奏乐相抗,因为琵琶一直用金属弦所以在音色音质上始终能压过三弦一头。

但现在,面对突然弹出更能发挥钢丝弦新前奏的钱鼎章,露醉仙这里马上吃力起来,一方面她是下手档,琵琶的旋律必须始终跟在三弦之后,不能喧宾夺主。所以一方面要暗中计算新曲调的板眼同时调整自己的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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